人物
时段
朝代
诗文库
史官 宋 · 陈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三五九、《十先生奥论注续集》卷一一
凡官非可转移执事者,世官也。
古人命史官尤为不苟,须是世史官始从而任之。
如从司马谈之后有史迁,班彪之后有班固
至于唐,史官皆得以终其身。
刘知几之后有刘餗,父子世守,亦复可考。
虽有迁转使命,彼皆得以史书自随而遂其职。
正欲其文成一家,事出一人,本末相该,前后相贯。
唐史之可考者以此耳。
今世以史馆之地为士大夫迁转之所,来者茫然不知所自,去者亦不以为意,故某朝某事脱有隐没,某年某月或有参错。
他时史官,亦不肯身受其责,而朝廷亦难执此以责之(下缺。)鲁有卜齮、卜兵,晋有卜偃,秦有卜徒父,梁有卜招父,皆以卜氏;
鲁有史克太史,晋有史苏、史黯、史赵、史墨,卫有史华,皆以史氏,一本之古人。
岂惟史官世世不易,百官乐工亦世掌之,此其所以精欤。
论遣使劄子绍兴五年五月 宋 · 胡寅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一六二、《斐然集》卷一一、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一六七、《古文集成》卷二九、《崇古文诀》卷三四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八六
臣窃闻遣使入云中,已有定议。
臣愚陋,蒙陛下擢寘从班,职在献纳。
虽小事失当,犹合上闻,况遣使体大,纵使初不预议,苟心有所未安,岂敢缄默?
辄形论奏,伏望陛下留神省察。
孔子作《春秋》以示万世,人君南面之术无不备载,而其大要则在父子君臣之义而已。
鲁桓公为齐所杀,鲁之臣子于齐有不共戴天之仇。
庄公者乃桓公之子也,非特不能为父雪耻,又与齐通好。
元年为齐主王姬,四年及齐狩于禚,五年会齐伐卫,八年及齐围郕,九年及齐盟于蔇,是年为齐纳子纠。
仲尼恶之,备书于策,以著其释怨通和之罪。
鲁庄惟忘父子君臣之义也。
鲁之臣子则而象之,故公子牙弑械成于前,庆父无君动于后,卜齮圉人荦之刃交发于党氏武闱之间,鲁之宗祀不绝如线。
此释怨通和之效也,岂非为后世之永鉴乎?
女真者惊动陵寝,戕毁宗庙,劫质二帝,涂炭祖宗之民,乃陛下之雠也。
顷者误国之臣自知其才术不足以戡定祸乱,而又贪慕富贵,是故诪张为幻,遣使求和,苟延岁月,九年于此,其效如何?
彼之一身,叨窃爵位而去,曾何足道,而于陛下圣德、国家大计,则亏丧多矣。
所幸陛下勇智日跻,灼然独见于邪言久惑之后,奉将天讨,罪状豫贼,再安国步,渐图恢复。
天下忠臣义士,闻风兴起,各思自效,以佐丕烈。
譬如人行万里,登车出门,又如支梧厦屋,初正基柱。
存亡治乱,实系此时。
今乃无故蹈庸臣之辙,践阽国之址,犯孔子之戒,循鲁庄之事,忘复仇之义,陈自辱之辞,臣窃为陛下不取也。
或谓不若是少有贬屈,其如二帝何?
臣应之曰:自建炎丁未以至甲寅,所为卑辞厚礼,以问安迎请为名而遣使者不知几人矣,知二帝所在者谁欤?
见二帝之面者谁欤?
闻二帝之言者谁欤?
得女真之要领者谁欤?
因讲和而能息敌兵者谁欤?
臣但见丙午而后,通和之使归未息肩,而黄河、长淮、大江相次失险矣。
臣但闻去年冬使者还言酋豪帖服,国势奠安,形于奏章,传播远近。
曾未数月,而刘豫挟虏,称兵犯顺矣。
女真者知中国所重在二帝,知中国所恨在劫质,知中国所畏在用兵,则常示欲和之端,增吾所重,平吾所恨,匿吾所畏,而中国坐受此饵既久而后悟也。
天下其谓自是改图必矣,何为复出此谬计耶?
苟曰姑为是尔,则岂有修书称臣,厚费金币,而成就一姑为之事也。
苟曰以二帝之故不得不然,则前效可考矣。
岁月益久,虏情益閟,必无可通之理也。
臣尝思之,陛下与女真绝,则臣下无所得,而人主为义;
举若通和,则利归下,而人主受其恶。
故凡愿奉使通和者,皆身谋,非国计也。
陛下何不据孔子之论而决此策乎?
王安石废黜《春秋》,天下学士不知尊尚,一旦乱臣贼子接迹乎四海。
幸遇陛下笃信此书,孔子之志将伸于今日,便当考笔削之意,断当今之事,则行一二大者,陛下美名辉映千古矣。
当今之事莫大于夷狄之怨也,欲纾此怨,必殄此雠,则用此之人而不用讲和之臣,行此之政而不修讲和之事。
使士大夫三军百姓皆知女真为不共戴天之仇,人人有致死女真之志,百无一还之心,然后二圣之怨有可平之日,陛下为人子之职举。
臣等驽下,伸眉吐气,食息世间,亦预荣矣。
苟为不然,以中国万乘之君而称臣于雠敌,则宰相而下皆其陪臣也。
借使女真欣然讲解,以一将军将数万众驻兵泗水之上,愿与陛下面相结约,歃盟而退,不知陛下何以待之?
则又欲变置吾之大臣,分部吾之兵将,割吾之地土而取其租赋,有一于此,其能从之乎?
从之则无以立国,不从则隳败和好,将何据而可?
臣实戆昧,思之不通。
是以略具古义,浼渎聪听,惟陛下试加采择。
或合圣意,即以世仇当复,无可通之义,明降指挥,寝罢奉使之命。
刻印销印,俄顷之间,初无害日月之明,适足以彰陛下好谋能听之美,免累圣德,误国大计。
臣不胜区区纳忠之至。
取进止。
〔贴黄〕臣恐议者欲以遣使为名,而实行间探,此又不可者。
小人惟利可以使之,曷若召募敢于深入之人,厚与金币资遣之。
有归者必得虏中动静,或不归则不过丧失一夫而已。
何必自损名位,然后可乎?
伏乞圣察。
又:若曰通书尼雅满,则尼雅满是亲自用兵破京师,取二帝者也,于书上如何称呼,实是无辞可措。
伏乞圣察。
又:臣闻君臣谋议,务为明白。
若陛下心知不可,则当明白宣谕建议之臣,不必含糊隐忍,以遂过举之失。
归狱论 北宋 · 张方平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五、《乐全集》卷一六
《春秋》贤季友季友实鲁之贤公子,为公室辅,国人是宜。
庄公之末,内难数作,僖叔比庆父杀之,庆父子般不讨。
论者皆以为得亲亲之道,愚特疑焉。
案《左氏》,庄公疾,问后于叔牙,对曰:「庆父材」。
季友,对曰:「臣以死奉般」。
公曰:「向者庆父材」。
成季使以君命命僖叔,使针季酖之。
子般即位,共仲使圉人荦贼子般于党氏,成季奔陈。
闵公立,季氏归而不讨也,故齐仲孙曰:「不去庆父,鲁难未已」。
既而共仲使卜齮闵公于武闱。
又案公羊氏说,庄公末年,公子不称弟,杀也。
曷不言刺之?
季子之遏恶也。
不以为国狱,缘季子之心而为之讳尔。
庄公病,召季子,曰:「吾将焉致乎鲁国」?
季子曰:「般也存,君何忧焉」?
公曰:「牙谓我,一生一及,庆父也存」。
季子曰:「夫何敢!
是将为乱」。
和药而饮之,曰:「公子从吾言而饮此,则必可以无为天下戮笑,必有后于鲁国」。
饮之而死。
公子今将尔,辞曷为与亲杀者同?
君亲无将,将而诛焉。
诛不得辟兄,君臣之义也。
不直诛而鸩之,行诛乎兄,隐而逃之。
使若以疾死,亲亲之道也。
杀公子,今将尔,季子不免。
庆父贼君,何以不诛?
将而不免遏恶也。
既而不可及,因狱有所归。
不探其情而诛焉,亲亲之道也。
恶乎归狱?
归狱仆人邓扈乐。
庆父使乐贼子般,然后诛乐而归狱焉。
季子不变也。
夫僖叔之与共仲,皆成季之兄,也诛之,仲也行之,季子推亲亲之道,戮其罪之著者可也。
象日谋杀舜,舜即天子位,而封之有庳。
管、蔡挟商奄以乱王室,周公其弟也,而诛之,故谋而未发与乱之既形,罪有较也。
叔牙以比庆父而死,夫庆父之为臣也而贼其君,为弟也而贼其兄之子,季子反无讨,而归狱乎微者,卒使庆父再发难而终自毙焉。
亲亲之道,此可谓正欤?
晋灵公之死也,赵盾位为正卿,反不讨贼,而史以弑君之罪加之。
季子虽亡而越竟,茍避恶名而归不讨,罪去几何?
而公羊子又以归狱于下,为得亲亲之道而美之,使人迹其事为奸利之名,故历世践而为之者相继也,抑归狱之为效矣。
呜呼!
季友败法于前,公羊子失辞于后,而后之人又继其恶,而莫之正其说也,故论著之。
谨论。
秦桧责和议书绍兴八年十一月 宋 · 范如圭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二九五、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一八七、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》卷一二三
史馆校勘范如圭日者获以职事侍钧座于史院,幸闻绪馀之论,谓先儒训释《春秋》,不务空言,皆可见诸行事。
如圭窃以为先儒有可行之学,而未必得其位。
相公既有其学,又得其位矣,而施设举措乃若与经旨相戾者,心实疑之,不敢默默。
《礼经》有曰,父母之雠,不与共戴天,寝苫枕土,誓死以报。
鲁庄公父弑于齐,又为齐主昏,狩于𫌉,连兵合党,伐卫围郕,及盟于蔇,纳公子纠
其忘君背父,灭绝人之大伦如此。
鲁国臣子则而象之,于是公子牙之弑成于前,庆父无君之心动于后,圉人卜齮之徒交侵于党氏、武闱之閒,而子般、闵公皆不得其死。
仲尼为此惧,故一书特书,以著其罪恶,为万世臣子之大戒,不亦深切著明矣乎!
徽宗皇帝、显肃皇后崩于沙漠,去凶问既至,主上攀号擗踊,哀动天地,四海之内,若丧考妣。
相公身拜元枢,不于此时建白大义,乘六军痛愤之情,与之缟素,挥戈北向,以治女真反天逆常之罪,顾遣一王伦者卑辞厚币以请梓宫。
甚矣,谋之颠错也!
《春秋》之法,雠不复、贼不讨,则不书葬。
葬者臣子之事,不书葬,以为无臣子也。
夫人之痛莫甚于不得其死,君亲不得其死而不复雠、不讨贼,使神灵含冤抱恨于地下而不伸,虽得梓宫而葬之,于臣子之心能安否乎!
古之人有命将出师、誓灭鲸鲵以迎梓宫者矣。
虽其力小势穷,不能有济,而名正言顺,亦可以无愧于天下后世。
未闻发币遣使,祈哀请命以求梓宫于寇雠之手者也。
女真用是知我无复雠之心,可以肆为玩侮,仍示欲和之意,使归报,交使往来,至于再,至于三。
其谋我益深,言益甘,我之信彼益虔,礼益恭,堕其计中,不自知觉,虽三尺童子皆为朝廷危之。
伦之言曰:「女真欲以梓宫、母后、渊圣皇帝、中原境土悉归于我」。
审如是,岂惟足以解吾君终身之忧哉,乃天下臣子之所大愿也。
然自王者迹熄,五霸而下,鲜不以诈力相倾,今乃欲以信义之道望于豺狼,宁有此理!
且讳日之报与不报,在彼无毫釐利害,至不难从之事也;
我之恳请屡矣,而寂无闻焉。
于其至易者尚不我从,则其他可知矣。
《春秋》之于中国书名爵,而夷狄则以号,外而贱之也。
王者欲一乎天下,曷外而贱之?
以为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不得不峻内外之限,别贵贱之分,以防不测之患于未然也。
凡中国诸侯与夷狄盟会者,《春秋》必谨志而深讥之,其法严矣。
女真自海上结盟,借助于我以灭契丹,既灭,遂犯汴都,其不可信一也。
既为城下之盟,讲解而退矣,曾不旋踵,复围太原,其不可信二也。
自时厥后,和使项背相望,而侵犯之兵无岁不有,其不可信三也。
既破京城,乃始歛兵议和,诱我二帝出郊,劫之而去,其不可信四也。
刘豫其所立也,事之无所不至,一旦执之,如探囊中物,其不可信五也。
彼之包藏奸诡,不可测度如此,何为一旦与我如是之厚哉!
或者谓虏酋初立,粘罕已死,亲族离畔,契丹复振,方务自保,畏我加兵,故欲释憾解雠,以免南顾之虑。
岂其然乎!
刘豫既废之后,我益畏缩远屏,未尝敢向北方发一矢,彼何惮于我哉!
是其深谋长计,欲不费一镞而坐收混一之功耳。
闻其使称诏谕、挟册命而来,要主上以下拜之礼,果有之乎,其无也?
果可从乎,其不可从也?
反面事雠,匹夫犹不肯为,忍以堂堂之宋,君臣相率而拜不共戴天之人哉!
主上哀疚在躬,孝友天至,必曰吾为梓宫屈,为皇太后屈,为渊圣皇屈,何不可之有?
使子弟之情获伸于一日,志愿足矣,遑恤其他。
相公何不以必然之理,开陈于咫尺之前乎?
诚使一旦拜受女真之诏册,则将行女真之命令,颁女真之正朔,普天之下,莫非女真之土,率土之滨,莫非女真之臣,我宋君臣上下虽欲求措身之所,且不可得,徽宗、显肃之梓宫,遂无地可葬,母后、渊圣之辇辂,遂无家可归矣,无乃违主上圣孝之心,失相公大忠之节乎!
汉高祖责数项羽,兵不少解,卒能免太公于俎上;
大夫征缮以辅孺子,使恶我者惧,卒能归惠公于强秦;
此古人已试之明验也。
相公不用此策,以慰我主上孝悌之念,奈何欲误主上,举祖宗二百年之天下,委而弃之哉!
今所以委曲顺从虏意,不敢少有违忤者,惟恐其不归梓宫、母后、渊圣,而加兵于我耳,曾不知一正君臣之分,则号令生杀皆出于其手。
设若拥梓宫、母后、渊圣于大江之外,下一纸诏召吾君相以下来迎于境,我若从之,立有祸变,如其不从,彼将责我曰:「吾归而父母之丧,归而亲,归而兄,有大造于国,而乃违我之命,不肯来迎,是不孝于父母,不恭于兄,不忠于我也」。
声罪来寇,将何以待之?
事至如此,则前日所以顺从其意者,非特未有分毫之益,适足以致莫大之祸。
和好既败,虽兵不用,其可得乎!
为和之说者必曰:「今虽讲和,而边备实未尝弛,必无意外之患」。
如圭观之,朝廷以议和故,谓谋臣猛将可以折冲禦侮者,皆无所用,或斥逐而远之,或并之于骄庸之将,又包羞忍耻,甘心屈辱以沮丧士气而离其心,殆若归马放牛,示天下不复用兵者,而谓之不弛边备,是内欺其心,上欺人主,下欺亿兆之众也。
主上南面而君天下十有二年矣,其即位也,由天下臣民推戴所迫,不得已而从之,至于今日,天下军民岂肯听吾君北面而为仇贼之臣哉!
主上以思念君父母兄之故,不惮于屈己,天下军民以爱君之故,不肯听主上之辱身,用此拒虏,不为无辞。
若其举兵而来,适足以激怒吾众。
我以大义明诏天下,率励疮痍之馀,共雪父母之辱,乃不可失之机会也,忠义之动,孰不奋发!
中外貔貅之士数十万众,怀愤怒不平之气,思一吐之积有年,所惟君相用之如何耳。
申胥一身,乃能存楚;
楚虽三户,足以亡秦;
遂氏四家,尽歼齐戍;
田单孤垒,一战而复济上七十馀城。
惟其诚心恳切,以气直决胜负耳。
况女真无道已甚,中国虽败亡之馀,亦未至如即墨、遂人之弱,讵可甘心降虏,而无自强之志!
相公若必欲拂天下之情,赞成主上,受此屈辱,如有奸雄因众心之愤,拥数十万众,仗大义以问相公之罪,则将何辞以对!
且如靖康以来,为女真之所屠戮者,非将士之父兄,则其子弟,幸得脱身于锋镝,恨不得女真之肉脔而食之,今相公反爱信之如天属之戚,万口籍籍,扼腕忿怒,莫不归罪于相公相公亦知之乎?
相公尝自谓我欲济国事,死且不避,宁避怨谤。
相公之心则忠矣,使杀身而有济于君,固志士仁人之所愿为也。
若犯众怒,陷吾君于不义,政恐不惟怨谤而已,将丧身及国,毒流天下,遗臭万世。
茍非至愚无知,自暴自弃,天夺其魄,心发风狂者,孰肯为此!
靖康时有老卒郭京者,自言有异术,能遁形用兵,使敌人莫觉,宰相何㮚信以为然,使为大将,募京城市井狂浮之徒,部分教习,为之奇兵。
城中之人皆知不可用,惟渊圣与倾心委任,不以为疑。
方其引兵出城也,君臣犹延颈以望成功;
及既败而走,然后悔之,已无及矣。
今伦之妄,何以异
相公鉴覆车之辙,早悟而改图之,无至事败,顿足拊髀,悔恨于不可奈何之时也。
如圭闻虏使为接伴官范同所难,颇已恭顺,不敢过索礼数,人皆以为喜。
如圭私忧过计,窃谓其既以诏谕为名,岂肯但已哉!
深恐一旦到朝,乘君臣上下震慑危惧之际,张皇事势,以恐喝朝廷,我或仓惶错愕,不暇顾虑,遂为之屈,则大事去矣,可不早定计也!
《书》曰:「三人占,则从二人之言」。
前日诏侍从台谏之臣所议既上,不知以屈为可者有几,以为不可者有几,相公何不启主上遍观而熟计之?
人心惟虚一而静,如止水与鉴,乃能明烛物理,毫发无遗;
茍有所偏主,则虽泰山在前,而且不见。
相公岂可执一己之私意,而忽深思焉?
则是非利害,判若黑白矣。
若曰主上圣意坚确,臣下莫之能回,此非所望于相公也。
《春秋》之法,王朝公卿书爵,而宰咺、渠伯纠皆书名者,以其承王命而赗诸侯之妾,聘弑逆之人,故贬之也。
当不义而不知其不可,不智;
知其不可而不言,不忠;
言不听而不去,阿谀患失,惟命是从,贻误君父,则将焉用彼矣?
张华所以见责于张林而不能答也。
乎人之朝,谋人之邦国,而欲使万乘之主辱身于不共戴天之雠,较诸咺、纠,罪孰轻重!
圣人复起,难乎免于诛绝矣。
尧舜与群臣谋谟庙堂之上,曰「都」、曰「俞」、曰「吁」、曰「咈」,可否相济,不专尚同,故能相与致巍巍之功。
孔子曰:「人之言曰,予无乐乎为君,惟其言而莫予违也。
如其善而莫之违也,不亦善乎?
如不善而莫之违也,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」?
比来议论鲠直、不肯诡随者往往听其去,而柔媚谄谀之人,相公平日所疾者乃或号召,岂相公厌恶正直,觉今是而昨非乎?
将使吾君惟以莫违予言为乐,虽知其足以丧邦,亦莫之恤也,可不为痛心哉!
《传》曰:「嫠不恤纬,而忧宗周之陨,惧将及也」。
今日存亡危急之,死生祸福,上下所,谁不可言者!
而当路巨公乃或谓士大夫各有司存,不当越职论朝廷事,是拒人于千里之外,而自涂其耳目也。
擿埴冥行,将入于罟获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矣。
靖康之閒,相公不畏其死,发一忠言,高名大节,辉映千古,卓然如太山北斗,天下仰望,殆不可企及。
如圭舅氏胡文定公每训子弟,举相公为标准;
相公亦以道义相知,生则援之于朝,与谋国政,殁则发扬幽光,被哀荣之典。
施及不肖之甥,亦蒙收录,且辱与进,款赐教戴,恩眷厚矣。
今兹滥从诸儒,备僚属之末,诚不忍相公坏前日之名节,受天下之怨怒,祸集厥躬,而并及于国家也。
与其雷同众人窃议于后,孰若献区区之忠于执事者,庶几悟聪听于万一哉!
恕其狂直,而用其言,惟相公之命;
怒其僭越,而加之罪,亦惟命!
不胜皇恐之至!